“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贤熙的一个室友上前询问。
贤熙和两个韩国女生一起合租了这间公寓,她们互不干涉,只是见了面打个招呼。那两个女生也和她一样,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虽然三人从来没有说出口,但彼此都明了。她们从来不过问贤熙的事情,就因为如此,三人相处得还算融洽。她们甚至有着心照不宣的体谅和惺惺相惜的情感,明白对方心中的苦楚和无奈。贤熙和她们有时还一起出去吃饭,她喜欢韩国料理,因为味道和家乡菜很像。
“好心的tutor。看到我淋雨,送我回家。”贤熙一边脱下湿透的衣服,一边回答。
“嗯,好心的tutor。男人?”另一个室友加入了对话。
“嗯,真的没什么,就只是个tutor,顺路送我一程而已。”贤熙拿好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
两个室友意识到贤熙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讪讪地小声说:“贤熙……别误会,但你也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如果只是想跟你睡,玩玩就罢了,如果能……你别怪我,如果能包养你,那更好,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奔波,做散客。如果不是玩,是真心,你真的要好好想想。”两个女生说完,默默地从贤熙的房间退出。
贤熙关上浴室的门,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只有她才明白那两个女孩语句之中的关心,是那种在无奈之下清醒的提醒,这种残忍的关心,是只有她们才明白的互相保护。
今晚,贤熙还是要去开工,地点在Randwick,她决定忘记刚才的一切。如果能昏迷,等一下那个客人的脸就可以被忘记,等一下自己身体所经历的一切就可以被忽略,等一下心灵上又一个划痕就可以被抚平。
暴雨持续了一整个星期,天色时时都是半青的模样,从远处的天边到自己的头顶,都是成片的灰暗。间或在乌云与乌云之间会有空隙,阳光也难得从其间穿过。
贤熙没有打电话给Paul,好几次她拿起电话,拨下那个号码,但还没等号码拨出,她就决绝地挂断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她甚至有点害怕见到等下就要进入教室的Paul。她坐立不安,不断变换着自己的姿势,和Laura聊天,余光却时不时飘忽至门口。
他出现了,这次不是西装,是一身运动装束,脸和脖子上似乎还有未干汗水的濡湿痕迹。
贤熙不知为何无法直视Paul。她低头翻看自己的本子,心里却责怪自己。不敢正眼看他,不是更为奇怪吗?他们之间又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关系,如果这样闪躲不是给人暗示吗?贤熙下定决心抬起头,用淡漠的目光直视Paul的脸。Paul正在和一个男生开着玩笑,他回过头来,笑容还停留在脸上。两人的目光相遇,就在那一秒,尽管贤熙的脸仍然平静如水,眼神毫无波澜,但她的心却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就好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堡,因为城门外猛烈的袭击而颤抖摇晃起来。
贤熙坚守了一两秒,便转过脸去看别的地方。她猜不透Paul的那双眼睛是想说什么,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算得体。
Paul又开始检查作业,贤熙尽量装作平常模样和Paul开着玩笑,与Laura互相调笑着。Paul似乎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他一个一个地检查过去,很快移向教室的另一边。贤熙盯着他的背出神。平常总是藏在衬衣下的Paul显得如同很多亚洲男人一般瘦小,但此时棉质T-shirt包里着的背部的轮廓,却显得并不单薄。线条紧实的背,极短的头发,他的身体似乎还被运动之后散发的热量包围。这样的Paul显得更有活力,如果说他和贤熙一般大,也一定会有人相信。
贤熙的视线不自觉地滑到Paul的左手,一枚金色的婚戒安稳地套在无名指上。忽然,一种罪恶感在贤熙的心头泛起,同时还有恶心。这恶心从她的下身蔓延到双腿,再直爬上背脊。她的整根脊背都好像被黑色的毒液所浸染,她仿佛能看见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一个接着一个地被这毒液腐蚀。她鼻腔里开始充满一种令人呕吐的气味,是昨晚那个男人的汗液和体臭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贤熙脑海里翻腾着昨晚那个男人丑陋的脸,那么近,离她的眼睛只有几厘米。他大叫着,裂开嘴,大声喘气,手重重地按在贤熙的胸上。而这张脸又和很多男人的脸一起涌现到眼前,她曾经忘记和不曾忘记的主顾的脸,全都一股脑儿地从记忆深处奔涌而出。
贤熙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已经满是冷汗。她很想吐,想结束毒液在身体里的蔓延,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坐着。
Paul回过头看了贤熙一眼。他看到一张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带着死尸般平静的面容。这平静不是贤熙装出来的,而是从内到外散发而出的。
两个小时的tutorial变得那么漫长,贤熙能感到不时投过来的Paul的目光,她不知道Paul看她的频率是不是比以前多,但她始终冷漠地回视着。渐渐地,Paul也停止飘忽的眼神,只是低头讲着课。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炙烈的阳光,灼烧着窗棂。Tutorial教室不是那么明亮,所有人都像淡化的影像背景,没入灰暗的场景之中。
贤熙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和Laura说笑着离开了教室。Paul低头收拾幻灯片,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和Laura分手,贤熙准备在图书馆熬过这一天。图书馆总是个好地方,因为可以躲在一排排书架后的小角落,让自己放空,只是念书。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贤熙还没有坐定,Tony就出现在眼前。
“Hey.”贤熙迟疑了一下,打了一声招呼,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那我的名字是?”
“Tony.”贤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很开心。”贤熙只是笑笑。
“那个派对怎么样?”贤熙决定再耐心说几句话以示礼貌。
“很开心。你没去真可惜。你要是去了也会很开心的。”Tony想要继续描述派对的情形,“派对上……”贤熙抢白道:“也许吧。你现在准备干吗?我要开始念书了。”Tony停住,谅解地笑笑,“好吧,我就坐你旁边,也念书。等一下一起去喝咖啡怎么样?你不会拒绝吧?”
“应该不会的。”贤熙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Tony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贤熙翻开书,开始做笔记。
贤熙将论文要用的材料都仔细复习了一遍,已经到了晚上,时间就是这样飞速旋转,让人抓也抓不住。
贤熙一边收拾材料,一边环顾四周,这是她无意识的习惯。Tony还在她附近坐着看书,他抬头看到贤熙开始收拾,也把书合上,冲她笑着走来。
“我们不能去喝咖啡了,吃晚饭怎么样?”贤熙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她耸耸肩,一顿饭而已,正好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拜托,吃顿饭而已,又不用喝酒,也不会很晚的。”Tony开玩笑似的继续催促着。
“Alright.”贤熙答应了。
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天色已经全黑,路灯却很明亮。走出主校区,往Newtown,看到成群的人,穿着奇装异服。或者哥特式,黑发黑甲红裙;或者街头风,紧身牛仔裤白色破烂T-shirt;要不然就是一对对的同性恋。像贤熙和Tony这样正常的男女,反而很少见。
日本餐馆里都是家庭聚会、生日派对、年轻朋友的聚会……贤熙和Tony拣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贤熙不甚热情,Tony也很知趣地只是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贤熙慢慢地吃着饭,她觉得每一个国家的菜式都极富民族特性。日本菜永远都是温和的味道,鲜蔬荤素搭配,分量小小,很符合日本人精小为上的准则。韩国菜介于酸、辣与甜之间,色彩总是浓烈,很像韩国外放倔强的性格。德国菜菜式单调,缺乏想象力却井井有条。英国菜毫无想象力,古板。南洋菜一般都是椰汁海鲜配番茄,中庸之道。
“你是中国留学生吗?”Tony突然用标准的中文问道。
贤熙从遐想之中惊醒,“我是。”舌头好像还有一些纠结。
贤熙很少说中文,平常她碰到中国留学生也不说中文。说中文对贤熙来说代表着一种特殊的亲密,比如对Sherry。
“你不像中国学生。”Tony扶着头说。
“那我像哪里人?”
“不知道。你的口音真的不像。要不是看到你本子上的名字,我会猜你是韩裔澳洲人。”
“我也以为你是韩裔。”
“啊,很多人都这么说啊。”Tony挠挠头,“我是中国人,只是十岁的时候就去新加坡念书,待了两年又来了澳洲。”
“我也十五岁就到新西兰念书,在那里念完高中,就来这边了。”
“我在海外待了十二年了,你也应该不短了吧?”
“在澳洲才第三年,新西兰待了两年,也五年了。”他们开始聊起各自的经历,懵懵懂懂地到处乱闯的故事和只有在海外的人才懂的孤立感与一个人奋斗的辛苦。这些感受和情绪,无法被阐明,也无法被理解。特别是贤熙和Tony这样,年纪很小就被送往海外的孩子,就像被移植到沙漠之中的植物,看似茁壮,但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每一个枝叶的抽芽都是挣扎。贤熙常常觉得,没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前,没有人矗立在自己的身后,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战斗,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她既不是纯粹的中国人,更不是外国人,两个社会她都无法完全融入,不知何处是归依。
晚餐吃得很慢,两人聊了很多。他们有很多共同的感受和经历,但贤熙还是让Tony产生错觉。结束晚餐后,Tony提出送她回家,贤熙婉言拒绝。
“等一下,你的号码是多少?”Tony掏出手机,“别说不想给我,我会很伤心。”他捂着胸口做出一个伤痛的表情。
贤熙看着他,想了一会儿,“Tony,我,”贤熙想说,“我不值得你这样,你花五百块,我现在就可以和你上床。”但是她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是好女生,不过请给我个机会。”Tony诚恳地说。
贤熙皱了皱眉,摇摇头,叹了口气,将电话号码给了Tony。“我没有太多时间讲电话,所以有时候可能会不接。”贤熙说道。
“我明白,”Tony输入号码,“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这个世界很多Sarah,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胡贤熙。”
“从今天起,我会叫你贤熙。这个名字很好,虽然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是贤淑温和的意思吗?那就很像你。”Tony笑着说。
贤熙苦笑,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极度讽刺的评价。
“安全到家的时候给我一个短信,要不然我会打这个电话的。一个女生晚上回家要小心点。”Tony伸手招拦巴士,“我的号码是0423××××××。我打给你,然后你存好。”贤熙的手机响起,她不得不存好Tony的号码,接着上车,Tony冲她挥手再见。
回家的路上,贤熙不知怎的很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她很懊悔,自己不是有意想欺骗Tony。
公车已经转过Broadway,贤熙今晚的工作地点在Strathfield,她决定从Central Station坐火车去Strathfield,这样比较省钱又更快捷。
打定主意,贤熙又颓然地回复到木讷的表情。今晚已经来不及回家换衣服补妆了,她也不在乎。平常接客的时候,她都尽量穿裙子,因为那样办事方便,完事之后也利索。今天她穿着平常的装束,牛仔裤和T-shirt,她也只能这么办了。
火车呼啸着穿过这个城市,时而在地下,时而在高处。悉尼说起来是个城市,其实更像一个集合的城市群。除了市中心的CBD,Alexandria、 Surry Hills和 Redfern等几个区靠得很近,人群密集之外,其他区都相隔很远并且疏散,往北去是富人区,Miller's point、 Chatswood、 North Shore和 Mosman,往南是Wolli Creek和 Cronulla Beach,往西就是穆斯林、阿拉伯裔和各种新移民聚集的Parramatta、 Western Suburb,那里总是不太安全。Strathfield算是个比较富裕的区域,Trinity School,悉尼有名的私立学校有一个校区就在那里。
贤熙下了火车,出了火车站,看到路中心的环岛,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贤熙站在这栋房子面前,它在一条街的最里端。砖房,房前的花圃里种着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原木色的门上有个做旧的古铜门环,贤熙敲了敲门环。
“自己进来,门没锁。”一个略带亚洲口音的男声应道。
贤熙轻轻推开门,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深处有微微泛黄的光。贤熙关上门,慢慢地走了进去,朝着光源走去。
那里是厨房和一间很大的餐厅,房间的另一面是一整面玻璃,外面是一个游泳池,水底的灯开着,池水泛着天蓝色的光。厨房里是一色的原木橱柜,连餐台也是原木色。房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绿色的室内植物,餐桌和餐椅是整套的深木色,餐桌上放着一个花瓶,瓶里却没有花。贤熙不用继续看就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顾。
“果真是学生。现在的留学生真是什么都干。”一个男人从打开的双门冰箱背后闪出身来,仿佛是从冰箱里走出来一样。
他大概三十岁,寸头,穿着浴袍,手里拿着一瓶酒和两个玻璃酒杯。他的口音不像是中国人,应该是东南亚某个国家的。
“要酒吗?”男人一边拔开酒塞一边问。贤熙摇摇头,不知为何,她很紧张。
“学生?”男人倒了一点酒。
贤熙不想说是,只是站立着,毫无反应。
“不想说?包里的课本都露出来了。”男人啜了一口酒。
贤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包,的确有半截课本露在外面。
接着,男人只是小口小口啜着酒,不再说话,贤熙像木头一样就那么站着。
“脱衣服。”过了良久,男人放下酒杯突然说。
贤熙一怔,“在……在这里?”
“要不然在哪里?”男人嘲笑地说道。
贤熙拽了拽包的背带,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客人。她总是尽量在脱完衣服之前就躺在床上闭上眼,这样似乎能减少羞耻感。但她不得不直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此刻,这个男人要她在灯光下,在餐厅里脱衣服,她不想。
但只挣扎了一小会儿,贤熙便慢慢地放下包,停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脱掉上衣,接着是牛仔裤。那个男人的目光和灯光同时灼烧着贤熙的皮肤,他眼中的调笑让贤熙受不了。
她咬咬牙,双手摸向自己的背部,解开环扣,脱下了内衣。她的整个上身就这么暴露在那个男人面前。他没有喊停,只是嘴角带笑地以猥亵的目光看着贤熙的身体。
“还要脱么?”贤熙颤抖地问。
“你说呢?”男人端起酒杯小啜一口。
贤熙抖了一下,好像这个男人拿着一把冰冷的刀子抵在贤熙的颈部。她慢慢地闭上眼,脱下内裤。她无法正视那个人的目光,只能用闭眼来逃避。
男人绕过餐台,走到贤熙的面前,绕了一圈。这让贤熙的神经不停抽搐。
“身材很好。”男人将身体紧贴在贤熙背后,用手抚摸她的身体,从脸一直到胸部,然后是平坦的腹部,再往下游走。他在贤熙的耳边轻轻地说着这句话,每一个音都充满令贤熙难以忍受的作践和嘲弄。
突然,那个男人将贤熙狠狠地一推,她扑倒在餐台上,脑门撞在坚硬的边缘,一阵麻痛。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已经被人压在身下。
贤熙觉得灯光太过耀眼,时间太过缓慢,好像现在进行的一切不会有尽头。
总算结束了,男人跌坐在地上,贤熙也木然地躺着。
男人爬起来转过餐台去拿酒。他大口大口地喝着,一杯接着一杯,他端着酒杯走到贤熙面前,蹲下,看着贤熙,用手摸着她的脸,仔细端详。
贤熙不作声,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池水仍然泛着幽蓝的光,水面随着夜风一波又一波地泛动着,周围静寂无声。贤熙可以听到这所大房子某个房间深处摆放着一个自鸣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她不觉得冷,看着桌上空空的花瓶,突然微笑着想,为什么不放束花呢?
一滴水忽然从龙头滴落,击打在不锈钢的水槽底部,像一声巨响扯断了沉默的纽带。男人站起身来,酒杯里还有大半杯酒。他举起酒杯,倾斜,酒冲着贤熙的头淋下来,贤熙不由得一颤。男人大笑,这笑声在寂静的房子里回荡,异常刺耳,让贤熙不寒而栗。
男人忽然将贤熙拽起来,猛烈地吻着,又将她用力掀倒在地,接着是酒杯摔碎的破裂声,干干脆脆。贤熙只是闭上眼,试图将自己隔绝起来。可是耳朵却堵不住,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她都听得一清二楚。男人的喘息,地板令人难以察觉的咯吱声,自己骨盆的骨头相互撞击的声音。这些声音比画面更有力细致地描绘着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在贤熙的脑海之中深深印刻。
男人将酒泼得到处都是,泼在贤熙的脸上和身上,又吮吸干净,使劲揉搓她的腰和脖子,似乎是要掐断她的身体,有时还会突如其来地扇打她。贤熙始终闭着眼睛,像死尸一般,脑海之中永远只是琐碎的声音。那就由这声音来刻画记忆吧,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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