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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明女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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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章节

第一章 那年有个少女
第二章 大雪与小剑
第三章 师父徒弟,少女少年
第四章 我也曾有个徒弟
第五章 裙袂下飘的都是春风
第六章 仙人抚我顶
第七章 苍山有雪,师姐有剑
第八章 一寸剑夺大造化
第九章 山高水远风雨近
第十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十一章 人间生我季婵溪,从此天才尽低眉
第十二章 雪色中的你和我,月色下的他与她
第十三章 季姐姐饶命
第十四章 参见妖尊大人
第十五章 天下第一人
第十六章 妖域之北,佳人之侧
第十七章 北去一剑
第十八章 浅斟低唱,三万年大梦
第十九章 大梦初醒
第二十章 修罗宫神仙落阵图
第二十一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二十二章 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
第二十三章 我曾见你误此生
第二十四章 空山新雨后
第二十五章 荒山野岭,一岛一城
第二十六章 师父,我不想努力了
第二十七章 山水的离别与相逢
第二十八章 降妖
第二十九章 白衣相逢
第三十章 天地南北
第三十一章 释怀五百载,痛彻三万年
第三十二章 大千世界
第三十三章 南琴风骨
第三十四章 我喜欢你
第三十五章 千载以后
第三十六章 二拜高堂,高堂明镜悲白发
第三十七章 十年
第三十八章 乱世
第三十九章 风雪夜归人
第四十章 茫茫雪夜里的你
第四十一章 风雪切斩之夜
第四十二章 我的铁剑白雪,你的清梦嫁衣
第四十三章 生死之后,万剑生灵
第四十四章 教你几剑,不许求饶
第四十五章 往事不嘉,风尘未静
第四十六章 凛冬寒末,清和雪声
第四十七章 一局棋,一场雪
第四十八章 古桥问道,冰河试剑
第四十九章 风雪红烛一杯酒
第五十章 白衣胜雪,人间妩媚
第五十一章 说与你们一席话
第五十二章 我们在世间走过
第五十三章 天魔吞月,白衣倾海
第五十四章 谁在此山中
第五十五章 世事一场大梦
第五十六章 人生几度新凉
第五十七章 寻道者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有剑当关,有箭取命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真好
第六十四章 万年相逢,半载夏秋
第六十五章 一场梦,一笔账
第六十六章 大小姐调教计划
第六十七章 青裙与夫君
第六十八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六十九章 暮色何其深
第七十章 白月之下悬剑去
第七十一章 海妖大典
第七十二章 烈日下的冰山
第七十三章 千里奔袭
第七十四章 大当家
第七十五章 这条思念的河
第七十六章 钥匙
第七十七章 故事
第七十八章 暧昧条约
第七十九章 白骨说往事
第八十章 杀妖
第八十一章 天下何人配红衣
第八十二章 镇天下
第八十三章 少女心事多烦忧
第八十四章 两盏酒,琐琐碎碎
第八十五章 洞房花烛,铁马冰河
第八十六章 天风海雨,雷火冰河
第八十七章 俯仰人间今古
第八十八章 孤城白首,天下无双
第八十九章 归来看海,风平浪静
第九十章 我们的白衣雪夜
第九十一章 早有语涵立上头
第九十二章 千古风流人物
第九十三章 好聚好散,如是人间
第九十四章 从此人间清暮
第九十五章 静静篇
第九十六章 同人(陆嘉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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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明女神录
作者:剑气长存
第九十三章 好聚好散,如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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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使然?

叶临渊看着半空中无端孤悬的那袭红衣,心中自问。

南宫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那张红艳动人的容颜映在视线里,她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喃喃问道:“琉璃姐姐?”

红衣女子手指轻按她的嘴唇,道:“如今我叫邵神韵……身子弱就少说点话,不然姐姐会生气的。哦,对了,三万年前,我教过你怎么杀人,你好像学的有些差强人意啊……今天姐姐再教你一次。”

“嗯……”南宫努力睁开眼,摇着头,手揽着她的腰肢不想松开,她艰难道:“别信爹的瞎话,姐姐从来不差谁什么神韵,在南宫心里,姐姐才是真正的千古绝代……”

“让你别说话了。”邵神韵身形落在一处房顶,听着南宫的话,她嘴角不自觉翘起了些,又很快归于平静,她将怀中的女子放了下去,淡淡道:“松手。”

“哦。”南宫松开了环着她腰肢的手。

“乖。”邵神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过身,神色瞬间冰冷。

“人算不及天命,如何?叶大剑仙。”邵神韵嘴角勾起,笑容清冷:“七年了,你境界真是大有长进啊。”

叶临渊看了身边湖色衣衫的女子一眼,道:“我们可能到此为止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夏浅斟低下头,道:“都怪妾身修行怠慢,未能与你一同迈入那个境界。”

叶临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怪你,终究是我算力有限,今日所有意外,竟都在推演之外。”

邵神韵看着那对道侣,冷笑道:“你们可真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啊,大剑仙,你是不是还在想你我同是见隐,哪怕如今你境界不如我,至少也有自保之力?

本来确实如此,但可惜,你如今连把剑都没有。”

邵神韵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今日,便让你见一下龙族的见隐境吧——”

叶临渊平静地看着她,声音空寂遥远:“妖尊大人,请吧。”

干明宫上,红衣逆火,龙吟如啸。

剑气霜寒如雪,天上大日骤然漆黑,整个人间的光都被尽数吸纳,整座承君城都像是一座巨大的深渊。

红衣剑气相撞,无声无息。

涡轮般的虚空如镜面破碎塌陷,然后弥合成漆黑的一线。

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承君城上空。

就在两人身影交消失之际,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抽离出去,万事万物的流动都变得紊乱无序。

瀑布倒流,枯树逢春,草木成灰,烈火燎于水上,而流水又生于石间。

这一幕幕怪异的场景在世界的许多地方同时发生着,天地南北,如有一根巨型的炮竹被点燃了,连串成一条贯穿南北的焰光。

承君城外聚集的人们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积灾太多,天劫降临要涤荡人间了,惊恐与绝望的气氛瘟疫般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那座深宅之中,陆嘉静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忽变的天色,神色虚弱。

林玄言的呼吸已然渐渐平稳,只是尚未醒来。

她此刻心绪淡然,只希望身边的人能一切安好,其余的随着世道随波逐流,去往自己的命运便是了。

裴语涵又确认了一遍林玄言心脉无碍之后,悄悄走到了陆嘉静的身后,从后面拥住了她。

“啊。”陆嘉静微惊,按住了腰间裴语涵的手。

陆嘉静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她低声道:“今天全靠语涵了,谢谢语涵呀……”

裴语涵一向冷淡的声音软了下来,道:“与我客气什么?这么多年不见,陆姐姐还是这般令人生气。”

陆嘉静歉意地笑了笑,道:“如今语涵真是厉害,我一辈子都赶不上你啦。”

裴语涵更靠近了些,道:“陆姐姐,那个……他们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她伸手指了指身后,季婵溪正拧着热毛巾,望林玄言的额头上敷。

陆嘉静看了一眼少女的背影,季婵溪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心想那个剑仙姐姐怎么这么鬼鬼祟祟的?

陆嘉静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林玄言醒了我与你慢慢说吧。”

裴语涵摆了摆手:“算了,方才她至死不肯放手,也是用情至深,这就够了。”

陆嘉静转过头看着她的脸,虚弱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你方才是存心故意试探,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才出手?”陆嘉静问。

裴语涵微笑道:“陆姐姐别生气,患难见真情,就当是我给我徒儿把把情关了。”

陆嘉静笑意玩味地看着她:“语涵,你是不甘心喊她姐姐?”

“你在胡说什么?”裴语涵神色微肃,道:“我是他师父,按辈分,你们都不如我。更何况,我现在也只是把他当徒弟罢了。”

陆嘉静微笑着问:“真的?”

裴语涵道:“陆姐姐要是惹恼了语涵,语涵不介意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教训一下她的这位正宫姐姐。”

陆嘉静神色微怨,更痛恨此刻自己境界低下。

裴语涵贴着她的背,又抱了一会,手环到陆嘉静的胸前狠狠揉弄了一阵,道:“陆姐姐,我走了啊,稍后林玄言要是醒了,让他抽空上山行拜师大礼,那位季小姑娘想来也可以一起来。”

陆嘉静被一个女子袭胸,也未去阻止,只是道:“知道了。今日他与我说昨天与你相逢的事情了,我还以为你真成了寡言少语的清冷女剑仙了,如今看来,语涵还是语涵啊。”

裴语涵叹息道:“我只是在你面前还这样罢了,入了见隐又怎么样啊?该烦忧的依旧烦忧,该头疼的还是头疼,人只要做不到忘情绝性,行走世间便依旧像是淌过浑浊江水。你我今日重逢,彼此都还像当年那般,其实已经殊为难得了。”

陆嘉静百感交集地看着她,缓缓问道:“这五百年纠缠的故事,今日是不是终于能得到一个结局了?”

裴语涵道:“希望如此吧。”

她看了一眼天色,心中推演一番,无奈苦笑道:“唉,我这两个徒弟和师父,真是没一个让我这个弱女子省心啊。”

“呵,弱女子?”

“陆姐姐有意见?”

“嗯……没有。”

“那就好。”

话音才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窗边。

一道极细的剑仙破窗而去,升至天穹之时已如长虹白练,撕开混沌天地,贯空而去。

“语涵真是剑仙风采啊。”陆嘉静看着那道经久不散的长虹,悠悠叹息。

……

靠近干明宫中央的位置,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扶着墙壁,捂着胸口,脚步不稳地向着城外走去。

少女是赵溪晴,她先前奉了苏铃殊的命令来到人间搜集一些风物传说,今日恰逢城中大变,她没有跟随人群一同向着城外疏散,反而靠近城中心,想要一睹那传说中的人间至强之战,于是她被困在了这场风暴的中央,以她如今的修为境界,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

“神仙打架凡人遭罪啊……苏姐姐救命啊。”赵溪晴扶着墙,欲哭无泪地低喊着,但是她又害怕真的被人听了去,自己好歹是苏姐姐的首席二弟子,怎么也不能丢了苏姐姐的颜面。

就在这样的犹豫与纠结之中,她亦步亦趋地向着城外走去。

忽然,天空亮起了一道极长的剑光,不知起于何处,也不知落于何处,只是贯千里长空而去。

那一道剑光在少女心湖流光溢彩,看得她心绪晃动,蓦然失神。

虽然此刻惨了些,但是好歹目睹了一场旷世绝伦的仙人打架,也算是值了吧……

忽然,一片伞面没过头顶。

“姑娘是碍于境界受困于此?我带姑娘出去吧。”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赵溪晴心思微动,转过头望去,看到了一张年轻的男子的脸。

赵溪晴本想下意识地退拒,但是一想到那种胸口压着石头般的感觉,她又沉默了,心中正扭捏着,那年轻男子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姑娘随我走吧。”

赵溪晴脸颊微红,望向他的侧脸,只是觉得好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哦,四年前的试道大会上,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李墨?

……

这样的故事在城中时有发生。

譬如家族中的暗卫将执意不肯离家的千金大小姐带出城外。譬如房屋崩塌之际,一个奴仆护在自家小姐身前。譬如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少爷,在城外要痛心疾首家中古籍被毁之际,他的贴身侍女将那些最珍贵的书籍抱在怀里跑出城外,然后少爷将书籍砸了满地,和她说自己说了多少遍,人命最重要。

当然也有许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发生着。

许多名门修士在这种天下倾覆的大难面前也未退缩,镇守着城门各角,勉强维持着那几乎名存实亡的护国大阵。

人世间的情感就这样在生死压迫下露出了伏线下的本来面目,真情,伪善,仇恨,爱恋,所有的情感在阴云遮蔽的天光下纠缠着影子,组成了这个浩荡人间。

剑阁的屋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小窟窿,所有的剑都无形的力量的拔起,升向天际,然后转瞬破碎成铁屑,落如碎雪。

老井城中,那袁氏老人死死地按着身前的佩剑,那柄剑追随了他数百年,几乎与他合二为一,如今却不安颤抖,要脱手而出。

最终老人还是没能按住那柄剑。

长剑破空而去,袁姓老人口喷鲜血,双目瞬间浑浊死白,双臂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轩辕夕儿推门而入,狂奔到老人身前,跪下了下去,“爷爷?”

老人苍老的声音自语喃喃:“这便是人间剑道的顶点?”

他抓住了身前女子的手,道:“夕儿,爷爷此生已矣,最后再送你一剑,你且看好了。”

那一日,这个离开皇城多年的女子再次来到了赋雪宫外,玄武长街四下无人,她径直走入那座阵法凋敝的赋雪宫中,坐在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宝座上,单手撑颔,无声叹息。

赋雪宫前,那象征王室气运的葳蕤花卉根部已经枯死,美得毫无生机。

而城外,一道剑气自老井城斩出,奔袭至城门口时如雾散开,笼罩在了轩辕王城上空,似一柄巨大的伞,将万千民众与那个气流狂暴的世界隔绝开来,这是他的最后一剑,不为杀人,却倾尽了全力。

最后,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目,感受着那漫天逆火中的无上剑意,叹息道:“虽不能视,心神往之。”

而古城的另一边,老铁匠收好了器具,熄灭了火炉,走出街道。

仅仅隔着一条街的另一边,陶衫与赵念搀扶着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拄着拐杖,双目已不可视,今日却破天荒地让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自己走出屋子。

在一个十字街的街口,老铁匠与老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老铁匠看着他,他便也抬起头,“看”着老铁匠。

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人擦肩而过。

数百年前,他是明黄之乱的始作俑者,倾覆了他的皇位,让他一生只能做一个铁匠,苟延残喘度过漫长的人生。而他亦是未得善果,为逃避追杀隐姓埋名东躲西藏。

如今时隔数百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恩怨情仇早已成灰。

尽在不言中。

老城上,火光燎燃天幕,凌乱的剑气纵横披靡,龙吟的长啸裂云碎浪,虚空破碎又弥合,如一张被反反复复烧掉剥落的窗纸。

许多人都以为这是他们人生的最后时刻,许多平日里不敢做的疯狂举动也激发了出来,想要为他们的人生书写上不留遗憾的一笔。

混乱和骚动如鸟虫振翅,扩散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

林玄言醒来的时候,世界依旧被黄昏笼罩着。

他披上一件衣服,随着陆嘉静与季婵溪走到院子里。

他此刻魂虽守舍,身子却依旧轻飘飘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语涵呢?她去哪了?”林玄言想起记忆的最后,他看到了那张美丽平静的脸,于是心便安了下来。

陆嘉静指了指天穹上空,道:“裴姑娘去那里了。”

林玄言似是也已料到,情绪并未有什么波动,只是叹息道:“这一战比起我与镇天下犹有过之,希望语涵不要出事才好。”

陆嘉静笑道:“裴姑娘说以后你要叫她师父,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林玄言笑了笑,道:“她的话你也信,真是……”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从天而降贴面落下,扎在自己脚跟前。

林玄言抬头看了看天,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道:“这些年语……师父到底经历了什么?剑术修为竟恐怖如斯?”

陆嘉静看着那道突如其来的剑气也被吓了一跳。

对阵妖尊竟然还能分心?

“哎……看来裴姑娘对你……颇为照顾。”陆嘉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什么看?就你现在这样还想过去帮倒忙?真当自己是主角?”

林玄言哑口无言。

“那回去吧。”林玄言又看了一会,向着屋内走去,“好好休息——故事的结局就让他们去写吧。”

陆嘉静站在原地,看着天上洋洋洒洒落下的劫灰,忽然回身一笑,目光柔和,长发深青。

季婵溪立在门口,斜靠着门,林玄言走过她的身边,季婵溪忽然伸手横在门口拦住了他。

“季大人有何吩咐?”林玄言问。

季婵溪撇了撇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冷:“刚才谁允许你自杀的?”

林玄言想起了方才叶临渊以心神勾连自己,要强行化自己为剑,最后关口,他选择了点燃那道圣识,宁可身死道消也不愿意沦为对方的兵器。这是他当时的选择,绝望之中的或许会很决绝,但是大难过去重来回想,总会觉得很是心悸后怕。

林玄言不知如何回答,纵有千万般不舍,但当万事成空之际,这是他生死关头本心的选择,无关其他。

“抱歉。”

“道什么歉?你如今连自杀都敢做,将来还有什么事不敢的?”

“那我现在要怎么弥补,你才不会生气?”

季婵溪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同心。”

电光交织在林玄言的身边,剑光喷薄而起,巨大的法相笼罩在季婵溪的身边,黑裙飘摇。

陆嘉静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却并未阻拦。

林玄言却忽然挣开了手,拍散了那些缭绕的法相残影。

季婵溪柳眉一竖正要发怒,林玄言忽然抱住了她,在耳鬓道:“你如今身子骨太弱,不要添麻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季婵溪胸脯高高起伏了一阵,终于点点头,有些不情愿道:“平安回来。”

林玄言转身看了陆嘉静一眼,陆嘉静稍一迟疑,也点了点头。

庭院之间,积雪瞬净,林玄言化作一道剑影冲天而去,转瞬即逝。

……

天幕与虚境之间,那片苍茫大雾般的领域此刻一片通红,焰火彩霞纵横闪耀,带着斑斓至极的美感。

叶临渊几乎取尽了天下之剑,但他依旧无法胜过那红衣女子。

早在万年之前,邵神韵便已是见隐境,如今叶临渊虽是天纵之才,算计天下,但毕竟初入见隐,道法还未真正融圆贯通,更何况,他手中没有剑。

没有赶在邵神韵破关之前杀掉她,那以后可能再也杀不掉了。

这是叶临渊早就明白的事情。

如今已经碎了三万六千五百二十一剑,千古名剑尽数绷断,悲然长嘶。

如果再这般取剑下去,人间千年剑道便要在他手中毁于一旦,他虽然并不在乎这些,但是他还是想给人间留一些,毕竟曾有个女子,为剑道不辞辛劳地守了五百年。

邵神韵悬立身前,曼妙的身子犹如沐火,漆黑的长发逆火而舞,艳丽的面容绝美无双。

“叶大剑仙,到此为止了?”

叶临渊轻轻点头:“到此为止了,能与妖尊战于一时代,也算幸运之事,只是我死之后,能否放浅斟一条生路?”

邵神韵眯起眸子微笑道:“夏浅斟?卖去接天楼接客?也算是偿还一下这些年我的遭遇了,大剑仙意下如何?”

叶临渊看着她,轻轻叹息。

“若是如此,那叶某只能再出一剑了。”

他伸出手,拧转手腕,天地大暑,人间如熔炉,似要铸造一柄绝世之间。

“不要!”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夏浅斟发丝散乱,强行破开屏障来到叶临渊身后,大声疾呼道:“你住手!你会毁了自己的!”

叶临渊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她,道:“浅斟,不知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对你是不是真情实意,或者某天会为了大道将你抛弃。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些的,以后可能不能陪你一同修行了……”

邵神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当世第一的神仙眷侣,抬起了手,一条火红苍龙缠绕臂弯之间,蛟身盘踞,似要吞噬世间一切。

忽然之间,人间亮起了一道剑光。

同样的画面在一日之间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叶临渊与林玄言对峙,林玄言不堪重负面临崩溃之际,第二次便是现在。

瑰丽的天幕之间,忽然有人白衣立剑孤悬其上,如云海之间捧出的一轮皎月。

“师父,师娘。”裴语涵屈身行礼,道:“徒儿来晚了,望师父恕罪。”

叶临渊平静地看着她,终于轻轻摇头。

裴语涵转过身,望着那一袭飘舞的红裙,同样行礼道:“神韵姐姐好久不见,当年北域之行,多谢妖尊照看徒儿,今日语涵在此谢过。”

听到神韵姐姐这几个字,邵神韵愣了一下,冷笑道:“裴姑娘说话这么好听,是想让我放过你师父?”

裴语涵平静道:“这样打下去只会打穿这座天地,请妖尊大人收手。”

邵神韵冷冷道:“这人间本就无牵挂之人,记挂之事,如一座肮脏泥炉,纵使翻覆毁灭了又如何?”

裴语涵将剑横于身前,剑身银光铮然:“请妖尊大人赐教。”

邵神韵看着那柄剑,点点头:“是柄好剑,但你真的以为,你们师徒同心便天下无敌了?”

裴语涵道:“语涵愿意试试。”

叶临渊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从未想过某一天,当年那个看上去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会站在自己身前,要为自己挡住所有倾塌而下的天地。

“语涵,对不起。”

“徒儿从不曾怪过师父。”

“终究是我错了么?”

“徒儿不敢论师父之对错,只是如今来看,师父诚然不算对。”

裴语涵轻轻叹息,那些破碎的铁屑倒卷着冲天而上,重新凝成了一柄又一柄的剑,旋转着奔腾而上,结成浩大剑阵。

邵神韵臂弯间的真龙栩栩如生,一双眸子燃着怒火,龙吟清啸划破长空。

见隐之境不是纯粹力量上的差异,这是真正与天地相融的境界。

天地像是自裴语涵与邵神韵之间分割开来,如晨昏交界之时,两个世界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律动。

一边天地流火窜动,如群龙乱舞不肯俯首,誓要撕碎九霄。一边苍茫天地化作一剑,屹然不动,如山岳高矗。

极动与极静仅仅隔了一线。

这看似势均力敌的对峙之中,两人身影未动,实则已然天南地北纵横了数十万里,一个念动之间,剑与真龙便触撞上千次,这片虚境被搅碎了一遍又一遍,肃杀的死意铺天盖地。

这种战斗消耗极快,哪怕皆是见隐,可能也只需要短短数个时辰便能拼出胜负。

而这种怪异的平衡很快被打破了。

一剑破开虚境屏障,落到了场间。

察觉到新至之人,邵神韵与裴语涵默契地收了手,停下来一同望向了那白衣少年。

林玄言脸色苍白至极,身形摇摇不稳。

裴语涵原本平静的脸上已是满脸怒容:“胡闹!你来这里干嘛?以你如今的境界,这地方是你能来的?”

林玄言恭敬地行礼道:“师父息怒。”

说着他转过身,手指按住眉心,一道金色的光凝于指间,如抽丝般徐徐地拉出来,最终凝成了一点金黄的光斑。

邵神韵神色微变。

林玄言递出了手,道:“这是秋鼎最后要留给你的东西。”

邵神韵挥了挥手,道:“人都死了,留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徒增念想。”

林玄言道:“他可能有话要告诉你吧,不希望你永远带着误会和遗憾。”

邵神韵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那道圣识,轻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年他将我骗去那里,是想护着我,只是后来与父王同归于尽之后,南祈月顺水推舟,直接将我封于那里,一晃三万年。”

“但是又如何呢?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恨又或者爱,能如何呢?三万年都过去了,一切早已沧海桑田,想得开想不开的也都释然了。”邵神韵看着那道圣识,目光幽幽,道:“人死不能复生。就这样吧。”

话语间,她直接将那道圣识捏成粉碎。

圣识的散成点点金黄,凝成了秋鼎的身影,秋鼎立在她的身前,目光温柔。

邵神韵静静地看着他,道:“阴魂不散?怎么还不消失?”

秋鼎的身影愈发淡薄,他微笑道:“秋某这就走了。”

邵神韵淡漠的眸子轻轻闪动,似是蒙上了一层湿湿的雾气,她忽然大声问:“等等,我问你,三万年前,你喜欢过我吗?”

秋鼎的声音缥缈如云:“我死之前,最爱的是你。”

邵神韵冷笑道:“千古第一的圣人竟也是这种三心二意的花心之人?”

秋鼎轻声道:“不能与你厮守,是我毕生的遗憾。”

邵神韵目光闪动,忽然垂下了衣袖,道:“抱抱我。”

那虚幻的金色的影子抱拥了上去,邵神韵闭上了眼。

“你从不欠谁三分神韵,而我却欠了你三万年光阴。”

“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没有怪过你。”

“我爱你。”

“呵,亏你饱读诗书,说的怎么还是如此庸俗啊……”

金色的雨点落了满天。

邵神韵抬起眼,看了一眼前面悬立着的四人,眼眶微红,不满道:“看什么看?”

她将目光转向林玄言,道:“尤其是你,以前还是把剑的时候亏我经常抱着你睡觉,如今成人了,感觉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都敢站我对面去了?”

林玄言一愣,目光略过邵神韵那人间尤物的翘挺身段,心想自己真是艳福不浅。

“妖……神韵姐姐,你与叶临渊必须分个你死我活吗?如今你已是人间王座,俯仰众生,若是觉得我们碍眼,我们避让也就是了,绝不打扰神韵姐姐清修。”

“说话倒是一个比一个好听。你知道我这七年受了何等屈辱?”邵神韵道:“况且,叶临渊与你亦是死仇,你护着他作甚?”

“语涵是我师父,师父有事,弟子自然要服其劳。”

邵神韵神色更冷:“若我与他真要分个生死呢?”

林玄言问:“那若是叶临渊不在这方天地了呢?”

邵神韵眼睛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林玄言回过身,望向了裴语涵,裴语涵竟然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挣扎闪烁。

叶临渊与夏浅斟牵着手立在身后,没有说话。

林玄言走上前,握住了裴语涵的手:“师父,冒犯了。”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亮芒如电一般在裴语涵身前爆裂开来,凝成一线。

裴语涵握住了那柄三尺之剑。

“这样会有些残忍。”林玄言说:“但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叶临渊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早已心静如镜的他都泛起了波澜。

裴语涵低下了眉目,她握着那柄剑,本该倾国倾城的背影此刻却有些失魂落魄。

她举起剑,自左而右划过。

霎时间万象崩碎,虚境之间风暴迭起,天穹之上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流光溢彩,那裂缝的另一头,隐隐似有青山起伏的虚幻形状,那是……另一座天下。

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似是耗尽了裴语涵所有的力气,她跪屈下身子,跪在了叶临渊的身前,闭上眼大声道:“不肖徒儿,请师父师娘飞升天外。”

邵神韵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阻拦。

叶临渊看着那道正在缓缓弥合的巨大裂缝,百感交集。

他看着握着三尺剑的裴语涵,看着她苍白的眉眼和依旧动人的容颜,缓缓道:“原来这便是仗剑飞升?”

裴语涵低着头,眼观剑,剑鸣呛然,她声音哽咽道:“请师父师娘……飞升天外。”

夏浅斟的手搭在叶临渊的手上,若即若离。

叶临渊握紧了那只手。

“语涵,师父愧对于你。”叶临渊轻声叹息,这种情感一经出现,便在他冰冷的心境上增添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缝。他知道,他太上无情的剑意从此以后可能要彻底崩碎,但他却有些莫名的释然。

“既然如此,那……走吧。”夏浅斟看着叶临渊的脸,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最终,两道身影消失在了天幕之间。

裴语涵看着那道逐渐弥合的裂缝,一直到缝隙彻底合拢,剑颓然坠下,她跪坐在地,衣袍如莲花散开,紧绷的情绪带着所有的酸涩的意味涌上心头,她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重新由剑化人的林玄言立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海棠摇雨般微颤的身子,蹲下身,张开手臂抱着她。

漫天流火彩霞重新回到邵神韵的体内,只似一片鲜红的衣袂。

她走到林玄言面前,道:“他还留下什么东西吗?”

林玄言说:“没有了,如果我不算的话。”

邵神韵看着他的脸,指尖轻轻抚过,清冷的容颜上浮现笑意:“你算什么东西?”

林玄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邵神韵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认真道:“好好做人,有时间可以来界望山看看我。”

林玄言点点头:“是。”

邵神韵拍拍他的肩膀,说:“乖。”

林玄言无言以对。邵神韵转身离去。

“哦,好像还有两条蛆虫。”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伸出一根葱白如玉的手指,凌空虚画了一个字。

层云之下,那麻衣侏儒与莲座老人彼此朝着相反的方向遁逃而去,希望敢在那场战斗结束之前找个地方彻底隐秘起来,从此再也不出来。

穿行在群山之间的麻衣侏儒忽然感觉到一股至高无上的气息。

与此同时,已然要穿越沙漠的莲座老人同样感受到一道威严的气息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无形无影却巨大无比的字,横跨天地南北。

两人飞速遁逃的身影被瞬间定住了,如有泰山压顶般。

那是一个春字。

春字的南北两边各压了一条蛆虫。

何其蠢啊。

他们将永远被禁锢在那里,风吹雨淋日晒虫蚁噬咬,心境更如肉身反反复复滚过刀山,直到死去。

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色友点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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